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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月28日 星期六

詞人與歌手的對話──論林振強的〈流浪歌手〉


〈流浪歌手〉
作曲: 盧冠廷
填詞: 林振強

酒保將空酒樽收去 酒吧的歌手經已累
挾着破舊木琴 我見他再獨行 擔起空虛上路去

長路裡似晚間風那樣 孤身飄過千個夜 無伴也無定向
與那結他雖說是一雙 可惜它不會說話 惟獨唱

當初的他多麼起勁 不喜歡古板的固定
撥着發亮木琴 要與風的足印 奔走千山與萬徑

   長路裡我見他的腳步 今天仿似失了勁 如像過時日報
   眼裡帶一點冷酷 因知只有風與路 陪着老

如問我那會知得這樣清楚 皆因他原是我

重唱*

作者:余啟樂

歌詞細讀
         第一節,「酒保將空酒樽收去」,意味着要離開的時候已到。酒吧的歌手經已「累」,但沒辦法,始終要離去。這位酒吧歌手除了帶着破舊木琴,就只有「空虛」。「再」獨行,說明他的孤獨和空虛已不是第一次了。


        第二節,夜間的路途上他孤身一人,就像風一樣,無定向的飄泊。「千個夜」,呼應了上節的「再」獨行。「結他」和流浪歌手是「一雙」,其實也是一體。飄泊的路途中,流浪歌手和「結他」都一言不發,因為他們的心聲只能由「唱」的方式道出。

        第三節,由流浪歌手和「結他」的合唱,進入回憶。在回憶中:「起勁」和「不喜歡古板、固定」是他當初的性格;那時木琴仍然發亮,而「跟隨風的足印」、「奔走千山萬徑」就是他的目標。

        第四節,從回憶中返回現實:在「長路」之中的他仍未成功,找不到落腳棲息之處,無止境的飄泊令他「失了勁」,只能像沒人理會的「過時日報」,癱軟無力,毫無價值。眼裡的「冷酷」說明他的當初的激情不再。老去的過程中只有「風與路」,說朋了他飄泊無定的一生。這一節在歌曲中再度重覆,意味着他的飄泊是重覆而又無休無止。

        第五節,流浪歌手由本來的敘述者變成了故事的主角,突如其來的「夫子自道」,令一直看似是虛構的故事轉眼成了已過去的事實。這種瞬間襲來的悲哀作為歌曲結尾,不僅予人一種無從釋懷的感覺,也總結了流浪歌手一生的悲哀。無休止的飄泊是他一生人的總結,青蔥歲月的逝去他亦無從挽回。

詞人與歌手在作品中的對話

        主唱的盧冠廷,其實正是歌詞中的「流浪歌手」。盧冠廷在《高志森微博》﹝1﹞提到,他在美國時當酒店和夜店的「酒吧歌手」,一直等機會出唱片。1977年他贏了「美國創作歌唱比賽」冠軍,他一心以為機會來了,可惜未被華納唱片公司欣賞;1978年再次回港參賽,這次卻只有第16名。心灰意冷之際,突然一家唱片公司賞識他在比賽中的表現,有意替他出唱片,可惜當時的粵語電視劇主題曲成為了香港的主流,他創作的英文歌完全不合潮流,出唱片的夢想再一次破碎。「不會說話,惟獨唱」更是盧冠廷的寫照,他不懂說能言善辯的話,只能靠唱歌來表達心聲。﹝2﹞兩地飄泊的迷茫,正是他在歌詞中的「流浪歌手」形象。創作〈流浪歌手〉的林振強,當時同樣經歷人生的低潮。1983年,林振強於外國的廣告業工作,但對行業中的虛偽卻非常討厭,﹝3﹞與洋人上司關係尤其惡劣。﹝4﹞林振強直言:「天天這樣『鬥爭』,我開始感到疲倦」,﹝5﹞甚至需要拍檔去勸他上班。﹝6﹞林振強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創作了〈流浪歌手〉。

        他以文字表達了對世事無從把握,盧冠延卻以歌聲回應了現實的無奈,〈流浪歌手〉就成為了他們惺惺相惜、在困境下彼此同情和感嘆的對話。「失了勁 如像過時日報」,表現了他們面對困境而無從反抗的無力感覺;「如問我那會知得這樣清楚 皆因他原是我」就正是他們對現實的共同感嘆。

        總結來說,〈流浪歌手〉中內容,揭示一個老人回望過去的故事,描述有着盧冠廷等待機會出唱片、飄泊兩地的無可奈何,又甚至體現出林振強對自身在工作無心無力的寫照,他們以文字和歌聲互相對話,對現實發出了同悲同嘆的感慨。

﹝1﹞高志森:《高志森微博──盧冠廷》,https://www.youtube.com/watch?v=ci8wSFMFW6g,瀏覽日期:2014年3月22日。
﹝2﹞盧冠廷在《林姍姍Have a nice day》中提及過自己有學習障礙的問題。他在美國讀書時曾要在堂上唸一首詩,但他怎樣也唸不到,就問老師可否唱岀來?老師想了想,説「Why Not」?唱畢後換來了全班的掌聲。 林姍姍:《林姍姍 Have a nive day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_hqBndSJqKw,瀏覽日期:2014年3月22日。
﹝3﹞林振強:《又喊又笑》(香港:壹出版,2001年),頁97。
﹝4﹞林振強,頁112。
﹝5﹞林振強,頁112。
﹝6﹞林振強,頁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