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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8月9日 星期六

看盧國沾〈螳螂與我〉如何表現反戰題材


填詞:盧國沾

毀了村莊 我只有遠走他方
燒了田園 我最終祇有流亡
萬裡飢荒 不足養一隻螳螂
千裡烽煙 牠祇有跟我逃亡

一隻孤舟 正奔向暮色東方
舟裡人群 淚眼中充滿徬徨
無數哭聲 祇因有悲憤難藏
只有螳螂 不響半聲向後望

回頭望望 恨我未提防
人寄居異地 就視作家邦
人簷下寄客 終也倚身門旁

大門內外 滿是豺狼
我隻身獨力 沒法抵擋
螳螂欲奮臂 終也轉身逃亡
風裡黑海 哪裡是岸
痛苦絕望 聚滿小艙
螳螂突遠跳 轉瞬不知行藏


作者:陳藹琪

       盧國沾乃香港著名詞人,有「詞壇聖手」之譽,筆下題材多元化,以武俠稱著。詞人致力宣傳非情歌運動,創作多樣題材,如:反戰,力圖一改詞壇中愛情歌曲氾濫的情況。其中〈螳螂與我〉便是詞人於1983年運動中首部作品,以越南難民來港為題材,寫人民的淒慘無奈。此曲收錄於麥潔文第二張專輯《萊茵河之戀》。



       詞人以反戰為基調,從三方面寫人民的心理與失根,點出烽火中平民的無力感。首先,借螳螂點出牠是難民的理想化身。「我」是身處戰火中的現實自我;「螳螂」則表現難民心底理想的想法。見及詞中螳螂與人的關係密切,牠所表現的核心是人民絕望的精神狀態。牠「不響半聲向後望」,這回首之態帶有思鄉的意味,其中以「遠跳」、「逃亡」及「流亡」好覓得容身處,發現這螳螂被賦予了難民的民族意識。推測詞人有此寫法是想區分難民的實際情況與理想奢盼,以比較其落差。雖然詞中的「我」看似適應力強,短居異地便「就視作家邦」,面對困境都「隻身獨力」抵抗之。然而難民唯一能做的只是盡力抵抗,好獲得生存空間。然而,難民的深層精神裡卻是顯得無助絕望。牠預示了難民未來的去向「突遠跳/轉瞬不知行藏」,像預言書般到處流離失所的難民只能不斷遷移住處,見螳螂映射了難民的深層精神想法。屬精神象徵的螳螂本是一種適應力較強的昆蟲,受侵犯時皆作戰鬥之態奮勇抵抗。卻見詞中的螳螂只是「欲奮臂/終也轉身逃亡」。「欲」一字點出難民想全力對抗這時代洪流,心有餘卻力不足,便知是不可能。螳螂失去了既有的戰鬥格,只因徹底絕望,最終唯有選擇逃亡,乃是對國家的絕望,不再寄予希望。

       借人民盼扭轉局勢不果,把絕望感推至極端,道出對家鄉的糾結感。雖然環境非如人願,但難民曾存希望,如:「只有遠走」、「只有流亡」,點出難民只是為了生存才被迫選擇離開,此非其願。從人民離開家鄉的神色所見,「孤舟正奔向暮色東方」、「只有螳螂在船上往家園望」,即使難民身往異地去,螳螂竟回首後望,指向人民心底仍希望有朝能歸故土,帶有依依不捨之情,人、地非完全割裂。即使人們身居安全之地,「大門內外/滿是豺狼」,這豺狼不止是侵略着,門內的豺狼是人民內心的惶恐、不安穩,更是人心絕望的主因。固有的故鄉之情也無法彌補這襲來的痛感,終使難民們無法抵抗而完全放棄,一如螳螂逃走的行徑。詞人把人民期盼的心情轉化至絕望,民族情感的失落帶到絕處,加強了當中的糾結。鄉愁的破落比毀了家園更可怕,從而道出戰爭的可怕。詞人沒有以「對國家失望」、「對家鄉失望」這些直白方式帶出訊息,而是加強詞作的畫面感,使氛圍的營造更有層次,突出那份想愛卻恨的糾纏意。

       詞作以環境點出難民失根的心理狀態,多角度寫平民的徬徨。詞人借破落故鄉與航船作鋪墊之。盧國沾先於開首寫固有的「村莊」、「田園」都被毀了,所言之「故鄉」是人們的歸處,他們失去的不止是屋子的實體,而是家園的根本。「萬里飢荒」、「千里烽煙」補充了實地狀況是無可挽救的劣境。又從航船處寫難民心裡不靠邊的漂泊情況,其中「風裡黑海/哪裡是岸」、「痛苦絕望/聚滿小艙」,空間所填滿的都是一片寂靜、黑暗。難民在船中搖櫓般往一個未知的岸邊去,落腳之時又遙遙無期。當中的失焦與迷失猶如航船失方向,求救無門,亦無法自救,所表現的正是飄零的狀態。雖然難民獲得新住處,然而這只是表面之態,從畫中人看來,他「人簷下寄客/終也倚身門旁」,從來沒有把自己置於屋內,視己為一份子,明顯是落魄之感。

       盧國沾沒有於槍戰、死亡等主題沾筆,而是側寫人民失根的飄零感,加強了在世人的悲涼。從以上的三個層次發揮,描繪那滄桑的氛圍,道出人民曾予以盼望至完全絕望。雖然非情歌運動未有在詞壇掀起改革,〈螳螂與我〉卻以另類主題與筆法取勝,打破固有框架道反戰意識。



參考資料:

黃志華:《香港詞人詞話》,香港:三聯書店,2003。
盧國沾:《歌詞的背後(炫外之音)》,香港:坤林出版社有限公司,1988。
朱耀偉:《香港粵語流行歌詞研究1》,香港:亮光文化,2011。
朱耀偉:《詞中物:香港流行歌詞探賞》,香港:三聯書店,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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