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偉文與「新廣東歌運動」

作者：梁慶權

 2002年，黃偉文與伍樂城合作進行了一個提倡「以廣東口語入詞」的寫詞運動 —— 用書面語寫成、歌詞要符合九聲，而林振強、林夕進一步鞏固了廣東歌的寫法，例如：ABC段的歌詞必須不一樣，副歌重複多於三遍後，便要寫不同的東西。據黃偉文所言，「新廣東歌運動」是為著重新思考許冠傑的廣東歌何以那麼生動(eg.〈鬼馬雙星〉、〈雙星情歌〉作曲、填詞、唱：許冠傑，1974) ；透過廣東口語入詞的方法嘗試突破廣東歌的一些基本規則、趨勢，加上他本人十分喜歡廣東話，想將廣東話流傳和當中秒處發揚光大，因此，便嘗試為「廣東口語歌」找回它應有的位置，例如文化傳承的功能，使它能像台語歌在閩南和台灣的重要性一樣受人重視。

    不過，是次運動沒有正式推出一張全廣東口語大碟便因為黃、伍的唱片公司改組而不了了之，只完成了部分歌曲。其中最廣為人熟悉的是李彩樺的〈你唔愛我啦〉(2002) 和楊千嬅的〈傻仔〉(2004) ，其餘作品還包括鄧建弘的〈你咪當我傻〉(2004) 、鄧建弘、蘇永康的〈怕o左你〉(2004) 和楊千嬅、李彩樺、方皓玟的〈What we want〉(2002) ，上述作品由於是屬試驗性質，故被附上另一個歌名，分別是實驗1號、實驗2號、實驗3號、實驗4號和實驗5號。

    五首實驗作品基本以全廣東口語寫成，按黃偉文在《詞家有道》內的訪問所說：「〈你吾愛我啦〉其實是『港女系列』的始祖。」誠然，五首作品的背後主題都圍繞著「港女」形象：

李彩樺〈你唔愛我啦〉

是但啦　算數啦　唔煩你啦　無人錫我啦

再見啦　無嘢啦　實在夠啦　你唔愛我啦
是但啦　算數啦　又話錫我　話咁快就變晒待我幾差
再見啦　無嘢啦　完場嘎啦　你唔愛我啦

歌中所說的是女方抱怨男方不關心自己，實質帶出「港女」專制、喜愛無理取鬧。

楊千嬅〈傻仔〉

為美女  顯出身份氣勢  除了手袋  必需有位傻仔 
傻得做司機都濟  拎袋冇所謂  用嚟解悶
亦唔嘥幾多電費  我有時其實  都知道慚愧 
我錯誤吸引一個人  訓練成類似男朋友錯體

歌中講述女方為自己玩弄男方而慚愧，其實是她們「恃靚行凶」、自私的表現。

鄧健泓〈你咪當我傻〉

任你每日勞役我　一聲No

都冇講過
有野要支持　我永遠都第一個
就算對像唔係我　試下細心欣賞我
錢財成就我未必多(成就我未算多)
但心機花最多

男方向女方講出自己的心聲，以及如何為她付出都不被理睬，反映出「港女」高傲、貪錢的形象。

鄧健泓、蘇永康〈怕咗你〉

怕左你　我講對唔住
呢一次當我唔o岩
怕左你　有乜激親你
入曬我數　唔係又拗天光
愛一個人真艱難
就當我錯　唔好嬲(我)

仍然是男方的心聲，所有錯都要「硬食」，因為女方都是野蠻霸道、脾氣差。

楊千嬅、李彩樺、方皓玟〈What We Want〉

幾時嬲你估我唔到　嬲乜野你估我唔到

我就係嬲你估我唔到　你估我唔到　你對我唔好

想要乜你就算估到　幾時要你估我唔到

如果有日乜到估到　你仲會唔會對我咁好

這猶如是女方對上述男方不滿的回應，女方心裏想什麼，他們不會估到，請不要「扮醒」。

    那麼，「新廣東歌運動」在五首口語歌推出過後便終結了？我們或可通過下面的統計得出答案。

年份	作品數量	以口語入詞作品數量	約佔百份比(%)
2002	105	54	48%
2003	96	48	51%
2004	112	31	27%
2005	75	25	33%
2006	52	13	25%
2007	32	7	25%
2008	33	8	21%
2009	35	4	11%
2010	26	5	19%
2011	16	2	12%

    筆者分析了黃偉文由2002年至2011十年間共582首的作品，當中以口語入詞的作品自02年呈現下降的趨勢，與「新廣東歌運動」的不了了之不無關係，而筆者更想說的是黃偉文「以廣東口語入詞」的理念並沒有放棄，任憑那個年度的創作再少也好，口語歌仍然未曾停產。當中，筆者發現Wyman將「港女系列」的主題一直延續到2008年：

Twins〈你講你愛我〉作曲：伍樂城  填詞：黃偉文 (2003)

Ｇ：你講啦

Ｃ：你講啦

Ｔ：你講你愛我　講我知你愛我

　　話佢聽你愛我　等佢知道佢錯

Ｃ：我知你愛我

Ｇ：講我知你愛我

　　話佢聽你愛我　當佢面抱吓我

寫的是女方的好勝、要面子性格。

Twins〈約會自己〉作曲：伍樂城  填詞：黃偉文 (2004)

Ｃ：我拎起屋企電話　打去自己手機

Ｇ：與其成日等你

Ｔ：不如約吓自己

Ｃ：想我同你度期?　你真係唔駛客氣

Ｔ：This is my way and I'm my date!

寫女方獨立自主，甚有女強人本色。

劉浩龍〈Shut Up Baby〉作曲：James Ting 填詞：黃偉文 (2005)

Sh-Shut Up Baby!　Shut Up, Shut Up Baby!

你夠完美嗎　我要老實答嗎

你會鬧我嗎　講真話你會打

要靚又夠靚　要腦你亦有腦

我無投訴　但有時　肯收聲會更好

(食飯又嘈　睇戲又嘈　揀對鞋都嘈

識你時　只係蚊滋　但識落好嘈)

寫出了男方嫌女方的說話太多、很煩。

李克勤〈九龍皇后〉作曲：Han-Kun/Red Rice/Shock Eye/Wakadanna 填詞：黃偉文 (2006)

噢女皇　阿女皇　我女皇

龍顏何時　才向下看

我(也)未試過　忘記我老細是誰

你說每句話亦是絕對

男方的卑躬屈膝表現了女方的獨裁、控制欲強。

謝安琪〈港女的幸福星期日〉作曲：Eric Kwok 填詞：黃偉文 (2008)

再到處逛一逛　有道無情力　帶著我

先攻佔西武　再殺埋街舖

去皇室堡　搶減價貨

如若行到“攰” 停下來按摩　再起身搏過

猶如像「港女系列」的總結，詞中沒有出現男性，寫的全是女方的活動：八掛、貪靚、愛shopping，有「港女」的影子。

    上述論證除了讓讀者認識「新廣東歌運動」外，我們從中又可發現處於實驗階段(2002) 的歌詞由差不多全廣東口語寫成，而2004年以後的廣東口語歌主要為書面語，以部分口語點綴。另外，對於一個運動的解讀也可從受眾和它的影響入手，「新廣東歌運動」亦然。2009年網絡上有一個「2000年後十大X歌投票」(http://imchi.blogspot.com/2009/07/200010_03.html) ，樂迷一共票選出42首不喜愛歌曲，口語歌佔了三分一。這些歌的內容多是空洞，甚至是「無厘頭」之作，Wyman的〈你唔愛我啦〉就奪得了第二位。

    姑勿論樂迷對口語歌的喜愛程度，這個投票結果某程度亦反映了廣東口語歌在這些年來其實也得到歌迷的留意，若以少部分人的意見便對「新廣東歌運動」的成敗蓋棺定論是不恰當的。在影響方面而言，「新廣東歌運動」並不是一般人認為的失敗，細心留意上榜歌便會發現林若寧的〈一擊即中〉(2003) 、林夕的〈士多啤梨蘋果橙〉(2004) 、周耀輝的〈不要防曬〉(2007) 等等，這些詞人的口語入詞創作一定程度上受著黃、伍「廣東歌運動」的影響，或者這才是Wyman想要看到的。

    最後有一點想說明的是，Wyman的廣東口語歌不止一個基調，拿〈你唔愛我啦〉和〈曲奇聖誕歌〉比較得出，〈曲〉歌的書面語加口語製造的「歡樂生活化」格調比起〈你》歌的「情情塌塌」口語詞容易讓聽眾接受，筆者便由此推論這是〈曲奇聖誕歌〉沒有入選的原因。第二個原因筆者認為是與自實驗作品1至5號之後便未有推出「實驗X號」(X代表數字)的做法有關，因為不標明實驗編號，歌曲便避免了未聽便被歌迷標籤化的結果，減少聽眾對歌曲的先入為主以及使所寫廣東口語歌由「實驗」階段「升呢」，與普遍粵語流行曲看齊。

參考資料：

1. 黃志華，朱耀偉，梁偉詩：《詞家有道——香港16詞人訪談錄》，香港：匯智出版有限公司，2010。

2. 朱耀偉編著：《歲月如歌——詞話香港粵語流行曲》，香港：三聯書店，2009。

網頁：

1. http://mojim.com/ 魔鏡歌詞網

2. http://baike-quanshu.info/%E9%BB%83%E5%81%89%E6%96%87 黃偉文作品資料來源

3. http://imchi.blogspot.com/2009/07/200010_0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