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較黃霑與盧國沾的武俠詞風
作者:鍾偉傑
黃霑和盧國沾都是活躍於香港七、八十年代的重要詞人,他們的產量非常豐富,特別是他們都都為當時盛極一時以武俠題材的電視主題曲填詞,因此出現一系列的武俠情懷歌詞,但他們筆下的武俠歌曲,在風格方面有截然不同的特色。
黃霑的武俠歌曲中可用「豪邁」二字來總括,在他的歌詞中流露的武俠形象往往是豪邁灑脫的。如在〈滄海一聲笑〉中,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只記今朝。
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透過不同的笑聲,滄海笑,蒼天笑表現出對人生的回應,不介意人生的起跌,勝敗的得失,世間上的總總煩擾都一笑置之,是一種看破世事,超然脫俗的大俠風範,盡顯豪邁。
同樣的豪邁感,在〈萬水千山縱橫〉一歌中亦顯然易見,
萬水千山縱橫,豈懼風急雨翻?豪氣吞吐風雷,飲下霜杯雪盞。
單單是一句「豪氣吞吐風雷」,更是全歌劃龍點睛的部份,將全歌的豪邁之氣推到最高處。但在盧國沾筆下的武俠卻看不見豪邁之氣,而是一種霸氣,這種霸氣也可以說是盧國沾自己獨有的。在〈天蠶變〉中,
獨自在山坡,高處未處高,命運在冷笑,暗示前無路。
浮雲遊身邊,發出警告,我高視闊步。
雖知此山頭,猛虎滿佈,膽小非英雄,決不願停步,
冷眼對血路,寂寞是命途,明月映山崗,倍覺孤高。
拋開愛慕,飽遭煎熬,早知代價高。
拋開愛慕,飽遭煎熬,早知代價高。
絲方吐盡,繭中天蠶,必須破籠牢,
一生稱英雄,永不信命數,經得起波濤,更感自傲。
抹去了眼淚,背上了憤怒,讓我攀險峰,再與天比高。
整首歌曲都充滿霸氣,從「我高視闊步」到最後一句「再與天比高」全都是詞人筆下中武俠對自己自信的形象,從不相信命運的安排,「一生稱英雄,永不信命數」,不斷挑戰命運,相信只要能努力,一樣可以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闖出一個新天地。自己就是天和命運的操縱者亦可從〈天龍訣〉中見其霸氣:
天邊有星,伸手要采,那怕極疲累!
遠近河嶽,請你記住,江山歸我取!
遠近河嶽,請你記住,江山歸我取!
歌曲中最後的一句「江山歸我取」與「再與天比高」有著同樣充滿自信,敢與命運對抗的意境。
黃霑與盧國沾的風格不同不儘只係氣道上的分別,同時其武俠情懷亦有不同。黃霑的武俠形象是豪邁中帶有痴情。在他筆下的〈忘盡心中情〉一曲中便可清楚地看到。
忘盡心中情,遺下愛與癡,任笑聲送走舊愁,讓美酒洗清前事。
四海家鄉是,何地我懶知,順此趨,卻心自知,任腳走尺軀隨遇。
難分醉醒玩世就容易,此中勝負只有天知。
披散頭髮獨自行,得失唯我事。
昨天種種夢,難望再有詩。
就與他永久別離,未去想那非和是,未記起從前名字。
曲中的「任笑聲送走舊愁,讓美酒洗清前事」表面上是與〈滄海一聱笑〉中一樣以一笑置之去看待前塵往事,從「得失惟我事」中更見我行我素的豪邁。但只要再細閱便看到其中的痴情,他在歌詞中不斷重覆忘記,「忘盡心中情」、「讓美酒洗清前事」及「就與他永久別離」及「未記起從前名字」可見詞中的武俠即使不斷提醒自己忘記,卻忘不掉,是痴情表現。
而盧國沾筆下的武俠卻是在霸氣中帶有人生的無奈情懷,一種蒼涼感。如在〈決戰前夕〉一歌中:
命運不得我挑選,前途生死自己難斷,
茫茫滄海身不知處,落葉歸根是家園。
人如滄海柳葉船,離群隱居自己情願,
前途偏偏多挑戰,若問吉凶,我亦難判斷。
英雄豪傑,有誰獨尊,人雖死,情不斷,無意赴黃泉。
男兒天職保家眷,兒啼妻哭,內心撩亂,
難尋進退失方寸,前途生死,我亦難判斷。
英雄豪傑,有誰獨尊,人雖死,情不斷,無意赴黃泉。
頭一段便是點出主題,命運的擺步總是無法捉摸,人生往往只可以隨著命運而行,有時連方向、目標也會迷失(茫茫滄海身不知處)。而在「男兒天職保家眷,兒啼妻哭,內心撩亂」更帶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武俠味道,但他的一句「無意赴黃泉卻」,可見他仍然是希望與命運挑戰,不希望任由命運的安排,同樣是霸氣的表現。
分析黃霑與盧國沾的武俠歌詞,可見黃霑填寫的武俠歌詞是與其性格息息相關的,他筆下武俠形象,往往是透過不同的意象,如在〈滄海一聲笑〉中不同的笑,而這些都是景物的笑,「滄海笑」、「青風笑」、「江山笑」去營造一個大畫面,產生一種豪邁武俠精神。而在〈萬水千山縱檳〉也是利用同樣的手法,「豪氣」、「風雪」、「雪盞」、「吞吐」等意象顯示豪邁,即使豪邁亦有痴情一面的武俠精神。這種武俠精神,也是詞人自己本身世界中的武俠形象。而這種精神形象正正反應詞人的性格,故行多學者都認為黃霑筆下的豪邁痴情的武俠形象,只有他自己才可以創作,是一種真率的表現。
在盧國沾的武俠歌詞中,常以武器入詞,加入一些兵器,使歌詞有江湖味,而更重要的是詞人往往將自己的人生經歷加插入歌詞中,例如他自己初轉到另一間電視台發展,感到前路茫茫,故在他筆下的武俠主題曲總帶有人生無奈,命運難估計的蒼涼一面。
參考資料:
朱耀偉著:《香港粵語流行歌詞研究—七十年代中期至八十年代中期》,香港:亮光文化有限公司,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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