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國沾的武俠世界

姓名：姚詩敏

      七、八十年代是香港武俠片熱潮期，詞人盧國沾寫下了很多經典武俠片主題曲，故亦有「盧大俠」之稱。70年代尾至80年代初更是盧國沾為武俠片填寫歌詞的高峰期，70年代末的武俠片多出於武俠小說，而盧國沾所填的詞別具特色，我們能從中看到他的武俠觀與及他如何於歌詞中建構武俠世界。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談論武俠，無論如何都繞不開「江湖」，「江湖」與「俠客」早就被聯在一起，「江湖」就是用以形容武俠人物的身處環境。而盧國沾筆下的俠客總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無奈感。如〈蝶變〉中的歌詞「有心走避/置身網外/未知網中原是你」以及「誰料迷香撲鼻/倒下從此不起」，慮國沾以網比喻江湖，網是用以捕捉獵物，由千絲萬縷的線交織在一起。俠客生活在「江湖」之中，離不開「江湖」的一切恩仇、鬥爭。各人都被某些東西(迷香)羈絆著沒法爭脫離開(倒下從此不起)。即使是〈蝶變〉中的記錄者方紅葉也一樣。人無法置身於「江湖」外，很多時候是身不由己或是網中有不捨之人或事。這與〈金刀情俠〉「無數幻覺/未明真真假假/人在棋局/在乎一子之差」相似，棋局與網意象相似，且棋局變化莫測，哪一著才走對，人難以決定。另一首詞〈決戰前夕〉「命運不得我挑選/前途生死自己難斷/茫茫滄海/身不知處/落葉歸根是家園」以及「人如滄海柳葉船/離群隱居自己情願/前途偏偏多挑戰/若問吉凶我亦難判斷」都是表現俠客想離開遇到阻礙的情況。在〈浣花洗劍錄〉「人生幾多際遇未能逃避/明知一生裡面諸多痛楚」也出了英雄豪傑的命運不單不是一帆風順，也不是由自己去選擇。而且，這些英雄俠客各有執迷之事，「如流星/遠近見到/遲早亦能做到/誰能夠一劍得手/不再依戀/轉身退後」他們執迷之事總會讓他們覺得遲早能做到，但一劍得手後，即取得了成功或是得到想要之人或物後，又是否能功成身退呢？

江湖險惡，俠客歷盡風霜
      人身在江湖並不易過，江湖中爾虞我詐、腥風血雨，俠客常被捲入當中，所經歷的都是難過的關，也少不了要流血。流血是在武俠世界中常見的事，在盧國沾的詞也常以此比喻江湖險惡，人要經歷風霜困苦。如〈蝶變〉的「平地烽煙/一片血腥味」暗示了江湖的腥風血雨，「瞬息生死/ 轉眼要分離」可見江湖的混亂，人的生死只是一瞬間。〈蕭十一郎〉更直言江湖險惡，「歷遍江湖千般兇險/捱盡世途困苦片段」。〈金刀情俠〉「無數幻覺/未明真真假假/人在棋局 在乎一子之差」也打江湖中人爾虞我詐，很多時都要猜疑、懷疑，真真假假、誰是誰非難以定斷的情況道來。〈蝶變〉「成敗如煙似霧/經歷無數血路」與〈浣花洗劍錄〉「亂世風雨多」、「讓劍鋒染滿了血  /才以鮮花清洗干戈/干戈不惜/我只歎奈何」、「如今且把血淚輕輕抹乾/如今甘心接受諸多痛楚」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迫著面對風雨的寫照。但人身在其中，要捱過去就必需經歷血路，殺人與被殺也是等閒事。就如〈天龍訣〉「英雄流血汗/不輕濺淚」、「 吹乾血和淚」代表了英雄的勇猛與勇氣，面對江湖的險惡，盧國沾筆下的英雄在「歎奈何」後，也要「抹乾」、「吹乾」這些流過的血，再去面對江湖。

形象立體的「俠」
     「俠」是武俠世界最重要的部份，武俠小說的中心是「以武行俠」。梁羽生稱俠是靈魂，而武只是軀殼，故「與其有武無俠，毋寧─「有俠，無武」。而盧國沾筆下的「俠」，形象十分立體。有情有義、傲氣十足、神勇孤獨都是慮國沾武俠世界「俠」的形象。

有情有義
     〈蝶變〉以說書人的眼光看「俠」，「俠」面對成敗得失無從計較，但可以肯定的是：「俠」是經歷烽煙、血路走過來，顯示其勇的一面。在〈陸小鳳〉「情與義/值千金/刀山去地獄去有何憾/為知心犧牲有何憾/為嬌娃甘心剖寸心/血淚為情流一死豈有恨/有誰人敢過問」英雄為情義無懼死亡，多深情的形象啊。〈金刀情俠〉「男兒天職保家眷/兒啼妻哭/內心撩亂/難尋進退失方寸/前途生死/我亦難判斷/英雄豪傑/有誰獨尊/人雖死　情不斷/無意赴黃泉」英雄不是無所懼，妻兒是其的弱點。世事雖難料，人雖死，但情不斷。「無意赴黃泉」是指情若未斷，俠客是不會甘心死去，就算死也是做到保家眷。可見盧國沾心中的「俠」除了武功，情義是十分重要。

傲氣十足 神勇孤獨
    〈天蠶變〉和〈天龍訣〉兩首歌的詞都是充滿豪情壯志與傲氣，俠客的俠骨莫過於此。〈天蠶變〉的「冷眼」、「高視闊步」、「孤高」「自傲」都是傲氣的表現，面對「前無路」、「浮雲發出警告」以及「猛虎滿佈」，俠客都無所懼怕，因為「膽小非英雄」！俠客「冷眼對血路」是無視一切危險的人和事，即使英雄注定要寂寞也不緊要。「明月映山崗/倍覺孤高」一句，描畫出把俠客站在山岡頂上，月映其臉、孤高自賞的畫面，俠客的傲氣躍然於紙。「絲方吐盡/繭中天蠶/必須破籠牢」、「一生稱英雄/永不信命數/經得起波濤更感自傲」，這種與命運抗衡、誓死不屈的豪氣便是俠骨不可缺少的一部份。「抹去了眼淚/背上了憤怒/讓我攀險峰/再與天比高」這份豪情壯志以及「與天比高」這份霸氣，非盧大俠之手怕寫不出來吧！另一首〈天龍訣〉的霸氣也不輸蝕，「天邊有星/伸手要採/那怕極疲累/遠近河岳請你記住/江山歸我取//英雄流血汗/不輕濺淚/驕陽長相照/壯志凌銳」，採星、取江山、流血汗、壯志凌銳，整首詞都充滿剛陽味，慷慨激昂且熱血非常。單單是「江山歸我取」一句，已夠豪氣縱橫。這種「俠」的形象極具盧大俠風彩。

情關偏偏闖不過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盧國沾筆下的英雄亦然。他寫出了「俠」縱有一身武功，仍為愛情所困的無奈感。如〈蝶變〉一詞，若蝴蝶象徵了愛情，「網」便是情網。有心躲避，卻無奈被網中的「你」吸引，或是理性上想置身事外，但感情上自己已墜入網中。〈蝶變〉中的「迷香」指愛情的一種手段，武俠中迷香是暗器的一種，人在不知不覺中便無法自拔，英雄便墜入情網中。〈陸小鳳〉直接「為嬌娃甘心剖寸心 」，「血淚為情流/一死豈有恨/有誰人敢過問」
，這英雄明顯是為愛情而活。但也有〈小李飛刀〉的「難得一身好本領/情關始終闖不過/闖不過柔情蜜意/亂揮刀劍沒結果」道出了英雄無用「武」之地，想闖情關卻被情所困的無助。刀鋒冷/熱情未冷/心底更是難過」面對愛情的熾熱，只嘆刀劍未能揮斷情絲。「面對死不會驚怕」卻因「離別心悽楚」，而「人生幾許失意/何必偏偏選中我/揮刀劍/斷盟約/相識註定成大錯」像是英雄在自怨自艾一樣，是盧國沾為英雄難過美人關拋下感歎的情感。
世人眼里的俠客未免有點怪僻：「他的武功雖然高到極點，卻是孤獨得很」(《雲海玉弓緣》第4回）。其實世界錯怪了俠客們，〈浣花洗劍錄〉中「讓世間錯怪了我/誰令我帶淚悲哭當歌/悲哭當歌/亂世風雨多」便是盧國沾為俠客平反，寫下了俠客柔情的一面，也拉下了「俠」孤高獨賞的面具，使「俠」的形象更立體。「讓劍鋒染滿了血/才以鮮花清洗干戈/干戈不息/我只歎奈何」俠客是希望以鮮花(美好、愛情的象徵)平息紛擾，可惜干戈不息，俠客只有歎奈何，俠客的無奈之情躍現。俠客在面對外界時是孤高、充滿傲氣，要在江湖上立足，俠骨就不能缺。俠客面對江湖的險惡並不愁，他們的愁和悲苦來自「情」，「自古劍客為情心事多」也就直接點明這點。歌詞最後一句「誰知傷心悲苦竟是我/竟是我/竟是我」，三次的「竟是我」加強了俠客的無奈、憂鬱之感。與〈小李飛刀〉的「何必偏偏選中我」的情感相近。

聽出武俠世界
       盧國沾為武俠片寫的詞當中加入了很多武俠元素，讓人一聽歌曲，就聯想到武俠，這是由於他善於以兵器入詞。依照在武俠小說發展史上出現的先後，俠客的「能力」大體可分為三類：寶劍、暗器和毒藥、內功及武學修養。〈蝶變〉中除了「烽煙」是古代的物品，「誰料迷香撲鼻」的「迷香」，便屬武俠世界中暗器一類。「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武俠世界常有的「俠」的形象，刀是其兵器的一種。因此〈陸小鳳〉「刀山去地獄去有何憾 」、〈蕭十一郎〉「揮刀斷水水更現」，以及〈小李飛刀〉「亂揮刀劍沒結果」、「刀鋒冷/熱情未冷」、「揮刀劍/斷盟約」即係說的是情，但也能讓人聯想到英雄豪俠。至於盧國沾筆下常出現的劍，如〈怒鳴劍〉「當初破陣雙劍飛」、「劍起怒鳴為君呼喚」，以及〈天龍訣〉「朝辭磨劍石/不加顧慮/輕提我寶劍/飛身再跨千里駒」，是由於武俠小說中的俠客一般使用短兵器，尤善用劍。這跟孕育俠客形象的文化傳統有關，在所有冷兵器屮，「劍」無疑是最有文化意味的。後世武俠小說中俠客除暴安良，需要利器相助，作家毫不猶豫地選屮了能斬金切玉的「寶劍」，「寶劍」也就成了俠客所追求的兵器。盧國沾也常以「寶劍」入詞，〈流星蝴蝶劍〉的「誰能夠一劍得手」、「莫傷嘆寶劍生銹」，還有〈浣花洗劍錄〉「如果他朝得到寶劍在手/揚威於天下應是我」。以兵器入詞是盧國沾的一大特色，而兵器與武俠世界密不可分，因此當聽到盧大俠的詞，武俠世界如映眼前。


以下為盧國沾為武俠片填詞、較為著名的歌曲：

年份
1976	〈陸小鳳〉(《陸小鳳》電視劇主題曲)
1977	〈決戰前夕〉(《陸小鳳之決戰前後》電視劇插曲 ）
1978	〈小李飛刀〉  (《小李飛刀之多情劍客》電視劇主題曲) 〈刀光淚影〉(《小李飛刀之多情劍客》電視劇插曲) 〈蕭十一郎〉(《蕭十一郎》電視劇主題曲） 〈金刀情俠〉(《金刀情俠》電視劇主題曲）   〈流星蝴蝶劍〉(《流星蝴蝶劍》電視劇主題曲） 〈金刀情俠〉(《金刀情俠》電視劇主題曲）
1979	〈天蠶變〉(《天蠶變》電視劇主題曲） 〈天龍訣〉(《天龍訣》電視劇主題曲) 〈殘夢〉(《天龍訣》電視劇插曲) 〈浣花洗劍錄〉 (《浣花洗劍錄》電視劇主題曲） 〈怒劍鳴〉( 《怒劍鳴》電視劇主題曲） 〈俠盜風流〉(《俠盜風流》電視劇主題曲) 〈蝶變〉(《蝶變》電影主題曲》)
1980	〈大內群英〉(《大內群英》電視劇主題曲) 〈大內群英續集〉(《大內群英續集》電視劇主題曲) 〈武俠帝女花〉《武俠帝女花》電視劇主題曲 〈太極張三豐〉(《太極張三豐》電視劇主題曲)
1981	〈飛刀，又見飛刀〉(《飛刀，又見飛刀》電影主題曲) 〈大俠霍元甲〉(《大俠霍元甲》電視劇主題曲)
1982	〈萬裏長城永不倒〉(《大俠霍元甲》電視劇主題曲)
1984	〈雲海玉弓緣〉(《雲海玉弓緣》電視劇主題曲)
1991	〈天龍奇俠〉(《天龍奇俠》電視劇主題曲)
2004	〈沒有半分空​​間〉(《水滸無間道》電視劇主題曲)

參考資料：
網頁：
〈盧國沾的傳略〉，http://www.inkui.com/a1/B/B48F58711245CFE94C13_i.html
百度百科，http://baike.baidu.com/view/277359.htm
維基百科http://zh.wikipedia.org/wiki/%E7%9B%A7%E5%9C%8B%E6%B2%BE

書籍：
陳平原：《千古文人俠客夢》，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