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盧國沾歌詞看其「緣份觀」

姓名：譚嘉愉

從盧國沾歌詞看其「緣份觀」

翻查字典，「緣分」的解釋僅四字──「因緣，機緣」，意思玄妙，卻是許多人待人處事的態度，這對香港著名填詞人盧國沾亦是。他活躍於七十、八十年代詞壇的盧國沾亦然，曾寫下逾千首粵語流行曲歌詞，而在自行出版的著作《歌詞的背後》，除了細談寫詞的種種故事，還提到緣份的看法──「我對這個名詞曾反覆思量，覺得人情世故，結合時機百變，自有不易解釋的事」，而且還對緣份信至入迷，「把世間百事萬物，都歸入一個『緣』字，悲歡離合，認為都是緣份作怪」。而在盧國沾的詞作中，也可窺見他把其「緣份觀」貫注其中，以下就藉由解讀歌詞內容，以剖析他對「緣份」的看法。

先看1984年與上映電影《緣份》的同名主題曲：

（男）︰沒有一聲再見，沒有半聲嗟怨，淡淡去但無言。

過去終於過去，留下了當初一切在懷念。
（女）︰每段美好的片段，腦海一再閃現，

是否能證實曾與他有緣？
（男）︰在困苦中百轉，但結果在眼前，事實證實無緣。

我已不敢再說，來日可相見。
（合）：你我相隔多麼遠，哪年哪天可相見？

那處境可會改變？

        詞中描寫了兩人面對離別時，心中想要說的話。「沒有一聲再見／沒有半聲嗟怨／淡淡去但無言」，詞人雖然沒有用上「哭」、「淚」等帶有煽情的字眼，卻流露出濃濃的離愁別緒。因為緣份的安排，令兩人共同擁有過「美好的片段」，可是兩人感情路上波折重重，只能概嘆「在困苦中百轉／但結果在眼前／事實證實無緣」，離別在即，連「來日可相見」也不敢奢求，兩人也只能將一切情話只能藏於心底，欲語無言，將人面對緣份時的無可奈可深刻地表現出來。

        另一首由張德蘭主唱的《相識也是緣份》(1978)，更是開創粵語流行曲將「緣份」廣泛寫進歌中先河。

相識也是緣份。你莫再三強求，無謂情自困。

重逢又離別，你不必悔恨，好夢豈能當真？
誰又會願意： 永守誓盟、共你終生相好？
見一次面、能共結合永相親？
風花雪月，原是過日晨。
分手也是緣份。你莫再三強求，祈望佢憐憫。
誰人重情義？你不必痛恨：天下假情幻似真。
誰又會料到：
每一段情，代價應該幾高？
每一個夢，留下怨恨有幾分？
生於世上，原是寄塵。

詞人把相識、分手、悲歡、離合，以至世間萬物都歸入「緣」字，相信緣份主宰人生，並巧妙把「聽者作為勸解對象」，「第一段勸我們不要太認真太偏執，第二段勸我們不要因愛不遂而心生恨意」，這裡的「情」字不單指愛情，而是泛指萬物之情。「風花雪月，原是過日晨」。「誰又會料到」一句，把緣份的虛無飄渺，難以捉摸的特性表露無遺。「每一段情／代價應該幾高／每一個夢／留下怨恨有幾分」付出不定有收獲，甚至只留下怨恨，像夢一場除了愛情，最後概括出「生於世上／原是寄塵」，人生於世，聚散得失無從掌握。

以上正是盧國沾的「緣分觀」，無論悲歡離合，也以此作為對待事情的態度。因此，在《無奈只有恨》(1983)這首講述失戀的作品中，詞人以內心獨白的寫法，訴說出因為「緣盡」了而與愛人分手，詞中不斷強調「無奈只有恨／無奈我不甘心」，雖然耿耿於懷，但面對「使我終生悔恨不休那段緣份」，由於確信「是緣份」，主人翁縱使深感悔恨和不甘心，但依依「癡癡去等」。

        關菊英主唱的《愛神邱比特》(1979)，內容講述主人翁期待戀情到來，雖然著急與意中人走在一起，但依然相信「緣和份係早內定」，於是耐心等候緣份的安排，這裡再一次展示詞中的一套愛情哲學。「緣份」總予人虛無縹緲的感覺，不斷以「緣份」勸導難免過於抽象，詞人遂將之實體化，借代「邱比特」與「愛神」，如「留待愛神去分解」便是將自己的感情交給緣份定奪，而「誰能轉告邱比特　一箭要准快」，則是希望緣份快點到來，讓主人翁能夠與意中人在一起。由此可見，盧國沾確信緣份，而且認為一切由它主宰，無法強求。

　　盧國沾寫給徐小鳳的〈誰又欠了誰〉(1986) ，同樣「緣份」為中心主題，雖然詞人也自覺此主題已寫過無數遍，但隨著時日過去，對緣份的看法與年並進，尤其當時在報紙上出現不少為情自殺的新聞，更觸發盧國沾再次以「緣份」入詞。「『緣份』我覺得可以安慰天下為情失意的人。還想過，假如企圖自殺的人，忽地想起世上竟有『緣份』的，也許會使他立刻打消自殺的念頭。落筆寫這道詞，抱持的立場，便是這一點」。

緣呀緣？如何解釋緣？是偶遇還是個十世冤？
還是隔世情今生再見面，要延續未了的一卷？
情漸濃為何一朝完？恨呀恨還誓死眷戀？
緣份去與來，不因你意願，教情意驟變千種怨。

人能遇上總是有緣，每次留下回憶片段。
或似小方糖甜蜜地吮，還是塊青磚摑面傷損？
隨著緣投入生荒原，用片段縫合變自傳。
誰又欠了誰，都不要忙亂，看緣份為你怎打算。

    面對「緣份」這陳舊的話題，詞人在作品重新注入新的表達方法，妙用一連串問句引發思考。「緣呀緣／如何解釋緣／是偶遇還是個十世冤」，雖然詞人也不肯定緣份是怎樣產生，但仍然相信緣份的存在，並以此引出自身的愛情宿命論，同時勸導聽者即使在愛情的際遇波瀾重重，但面對感情事，千萬不要強求或苦纏，陷於感情的泥沼中，以致娛人娛已，因為「誰又欠了誰／都不要忙亂」，緣起緣滅，一切自有安排，不如「看緣份為你怎打算」。

　　雖然以「緣份」解釋一切，無疑有欠科學，然而世事往往就是玄妙得無法用言語去解釋，因此也不能強求或苦纏，盧國沾也以此作為處事態度，因此面對不如意的事，也能豁然釋懷，這正是詞人所抱持的「不問蒼生問『緣份』」的人生觀。

參考資料：

黃港生：《商務新詞典（縮印本）》，（香港：商務印書館，2007）

盧國沾：《歌詞的背後》

魔鏡歌詞網：http://mojim.com

黃志華：《香港歌詞導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