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浩揚
黃偉文曾經在他的十年選大碟自序中，對《燕尾蝶》有過這樣的評價：「如果從來沒有寫過
《痛愛》，也許就不會得到寫《燕尾蝶》的機會，但如果沒有《燕尾蝶》，一百張《痛愛》的訂單，都會把我悶死了。我最不明白的是，年年有人說情歌氾濫K歌悶，為什麼當神聖的一票落到他們手上時，投出來的最喜愛歌曲年年都仍然是他們最看不起的情歌K歌呢？蝴蝶夢裡醒來記不得，對花蕊，有過牽掛。」 翻查記錄，原來當年由SHINE主唱的《燕尾蝶》在各大歌曲頒獎典禮中的成績都不算太好，不敵仍屬主流的「情歌K歌」。不過，憑藉詞人的一番話，可以更加肯定的是，《燕尾蝶》不是一首主流情歌。但，《燕尾蝶》究竟是什麼「葫蘆」賣什麼「藥」呢？下文將為你細訴。
歌詞中，隱含了兩個很重要的對立面，分別是「自然」與「城市」。這兩個對立面，詞人巧妙地運用各種物件去營造：「鮮花」、「山中」、「叢林」等代表「自然」一類；「大廈」、「都市」、「鬧市」等作另一類。詞人為什麼要刻意營造這兩個對立面呢？目的是希望借用穿插兩者之間的「燕尾蝶」來道出人在社會的題問。歌詞首段，「那些胭脂色的香檳色的伸手可折的」與「段段艷遇處處有染都放在眼前」兩句，先先說出社會是一個怎樣吸引，多采多姿的環境，而且更是隨手可得「伸手可折的」。然而，當中又夾雜「胭脂色」及「香檳色」的俗氣，與稍後「玻璃鑲的」及「水晶雕的」清澈見底，形成極大的對比，使得代表理想一類純潔的東西也變得「一觸即碎的」。然後，「害怕採花天黑路遠，情願對路邊燈色眷戀」以「採花」及「路邊燈色」這兩個分別代表「自然」與「城市」的原素來加強對比，目的是要點出人在社會「理想」與「現實」相互矛盾的要旨。而且，這個矛盾並沒有停下來，是「逐步逐步，進佔世界，通向沒有完」的，更顯當中的無奈。到尾部，「地厚天高如寂寞難免，誰家有後園修補破損」一句，初初說出了「燕尾蝶」放棄自身的堅持，原來是因為害怕被拋棄所致。及後，「燕尾蝶，疲倦了，在偉大佈景下」與「這地球，若果有樂園，會像這般嗎?」兩句，是詞人在反思：「如果世界不是這麼，燕尾蝶需要這樣自我改變嗎？」是一種表示不甘被同化的反抗。
歌詞來到這裡，所表達的事，正是人與社會的關係。金斯堡（M.Ginsberg）曾經說：「社會是人類關係的整個組織；是人與人之間在社會規範約束下交互反應與溝通的過程的結合體。」可見，人在社會生存是需要放棄自我。而放棄自我學習規範約束的過程，社會學則稱之為「社教化」。「社教化」是指個人學習所處的文化並逐漸適應其中，再成為社會成員的一個過程；這個過程是必須的，否則會被視為異端，而且從中，可以學習與自己有社會角色關的行為和價值規範。歌詞中，對此亦有描述：「摘去鮮花，然後種出大廈。層層疊的進化，摩天都市大放煙花。」正正是說出了人如何為了「種出大廈」投身社會而將「鮮花」摘去，把自我及理想忘掉，進行「社會化」。可是，詞人又告知我們，縱使煙花是耀眼的、大廈是繁華像幅廣告畫的，都會「隨著記憶落下」，更使自己對理想也完全忘掉了，就像「蝴蝶夢裡醒來，記不起，對花蕊的牽掛」一樣。
到了歌詞的下半部，詞人說從前「那些山中開的，天邊飛的，不知所措的。」燕尾蝶已經變得「漸漸熟習世界會變，不再受驚怕。」暗指人們溶入社會後，不再認為放棄自我是一什麼大不了的事，已經藉由「社教化」把自身的社會角色了解得相當清楚。而「為免犧牲，情願被同化，移徙到鬧市找一個家。」更是道出人們已完全放棄保持理想的念頭，為求生活「找一個家」，是情願被同化。到了「燕尾蝶，存沒了，在發射塔之下」與「這地球，若果有樂園，會像這般嗎？」兩句，與歌詞上半部尾段不一樣，是由一種表示不甘被同化的反思，改為對世人的感嘆，認為「燕尾蝶，存沒了」的結果是因為地球上沒有樂園，只有現實所致。下半部尾段，「再也不怕懷念昨日餘香百合花，芬芳嗎？」作者由反思、感嘆，再改為反問。詞人利用象徵純潔的「百合花」代表理想，可是作者用「餘香」來形容，暗示理想已被摧殘得七零八落。一句「芬芳嗎？」便是反問諸位：「你有後悔放棄理想後？你有因此而傷心嗎？」接著，「摘去鮮花，然後種出大廈」、「文明是種進化，儘管適應別制止它」與「力竭聲沙，情懷承受不起風化」三句，詞人在安慰我們，放棄理想也是逼不得已；放棄理想只是拜社會所賜，即使力爭到底，「浪漫」最終只會不敵「現實」。歌詞的尾聲，「叢林不割下，如何建造繁華。別問怎麼不愛它？蝴蝶夢裡醒來，記不起對花蕊有過牽掛」是詞人最後的無奈，所謂「崩口人忌崩口碗」，不要再提起理想了，皆因生活，已經把七零八落的理想忘記得一乾二淨，正式成為社會中的一隻「棋子」。
觀乎而言，整首作品，詞人由開首道出人類面對現實與理想的矛盾，去到希望躲避同化，再到最後無奈接受改變，不停重複一個思想：「理想與現實是否一定會矛盾呢？人在社會又應該怎樣保持自我？」如果從作品來看，詞人其實也感到相當無助，難怪在《黃偉文十年選》中的對《燕尾蝶》自評也說：「蝴蝶夢裡醒來記不得，對花蕊，有過牽掛。」
參考資料
莫家豪：《社會學與社會分析》，香港：香港人文科學出版社，1998。
彭懷真：《社會學概論》，臺北：洪葉文化，1994。
司馬雲傑：《文化社會學》，山東：山東人民出版社，1987。
維基百科
http://zh.wikipedia.org/
中文歌詞網
http://www.chlyrics.net/lyric/34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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