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盧國沾的情詞

作者：陳麗如

    盧國沾在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畢業，先後為報章、雜誌撰文，曾從事電視、電台、電影媒體工作、經營出版、廣告及貿易業務。盧國沾是香港流行曲填詞人，活躍於七、八十年代的樂壇，有「詞壇聖手」之稱，他著名的流行歌作品有〈大地恩情〉、〈前程錦繡〉、〈小李飛刀〉、〈變色龍〉等。八十年代的樂壇，情歌風氣氾濫，有見及此，盧國沾在1983年發起「非情歌運動」，雖然得到不少的詞人響應，但最後都無疾而終。盧國沾除了是著名的詞人外，還是出名的作家，他的著作有《話說填詞》(1984)、《我戀我哭》(1985)、《未午斜暉》(1987)、《歌詞的背後》(1988)。

    盧國沾雖然發起「非情歌運動」，寫作了不少人生哲理詞、女性詞和武俠詞等等佳作，但他在寫作情詞方面，皆有出色的佳作。盧國沾的情詞有別於一般的情詞，他善於從不同角度去塑造情詞。

    在愛情詞方面，〈相識也是緣分〉的原曲是吳鶯音原唱的國語時代曲〈明月千里寄相思〉，在五、六十年代非常流行。盧國沾是在1977年寫成〈相識也是緣分〉，在樂壇頗受冷落，但卻在夜店酒廓大受歡迎，可能是食客喜歡這首歌的味道。歌詞的一開首，「相識也是緣分，你莫再三強求，無謂情自困」，「緣分」是很奇妙的東西，很容易讓人墮入浪漫的情緒，但之後一句很快將人拉回現實，告訴大家不要自作多情。「見一次面，能共結合永相親」有反問的意思，才見一次面，就想合永相親，是否有點兒戲？「風花雪月，原是過日辰」更加帶出雙方應約，只是打發時間，不要太認真的意思。第二段歌詞先勸我們不要痛恨那些「不重情義」的人，「誰又會料到，每一段情代價應該幾高，每一個夢，留下怨恨幾分，生於世上，原是寄塵」，這裡概括人生的一切，人生在世，過不了情關，是在所難免的，這裡的「情」字，不光是指愛情，也可以是友情、親情……這首歌雖然是情歌，但卻有哲理和教育成分，兩段歌詞，第一段勸我們不要太認真太執著，第二段勸我們不要因愛不遂而心生恨意。(1)

    在友情詞方面，〈相對無言〉是代表作。盧國沾在《歌詞的背後》一書中，提及這首歌的背後是真有一個關於一對朋友的故事。「講起理想，大家苦笑共對，說起往年，共你相對無言」，歌名和歌詞中的「無言」，令人想起了蘇軾《江城子》中：「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無言」勝過萬語千言，同時道出了兩者之間感情的真摰。歌詞中的第二段，寫出了朋友間的相濡以沫，互相慰解，互相勉勵打氣的深厚友情。「朋友，互相痛哭或者得到快樂」，放聲痛哭是宣洩內心抑鬱的最好方法，也只有在最親和最熟悉的人面前，才可以放下面具，放聲痛哭。「時間永不再返，夢想不可再現，人一生匆匆三數十年，莫怨當年，輕輕錯失機會萬遍」，這幾句歌詞，帶出了在開解和消解對方失意的同時，也有自我的開解。「若要回頭，未必可遇見」，說明朋友一場是緣份，要珍惜這種緣份。「大家舉杯痛飲，大家一再互勉，期望你我運氣改變」，最後一句寫出大家又再一次要各奔前程，但卻有暗示大家數年之後再聚，互相勉勵。(2)在〈相對無言〉的歌詞中，找不到任何有關「友誼永固」的字詞，但卻感受到朋友間的深厚情誼。

    在親情詞方面，〈漁火閃閃〉借大海比喻人生，襯托出父母對兒女的愛。歌詞中「巨浪翻起比船桅高」、「碰著風急看運數」，「巨浪」、「風急」比喻人生中遇到的困難和挑戰。「小娃娃」、「牙牙學語」是兒女在父母的心中永遠是長不大的小娃娃，所以父母任何時候都會在兒女的身邊。「茫茫碧海是父母」這一句直接寫出父母對兒女的愛，在大海中不論遇上巨海、風急，甚至是迷失方向，只要父母在身邊，就會什麼都不怕，什麼都可以解決。〈漁火閃閃〉先用了比喻，然後襯托出父母對兒女的愛，這種「不露」的寫法，令歌詞既深情又內歛。

    在家國鄉情方面，短短一百字左右的〈大地恩情〉寫出了一個動人的離鄉背井故事。懷鄉是古今中國詩人重要題材，古有千古傳誦的李白《靜夜思》：「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今有現代詩人余光中的《鄉愁四韻》道盡鄉愁的滋味、燒痛、等待和芬芳。(3)而〈大地恩情〉結合了人生變幻的唏噓和暮年懷鄉的怨嘆。歌詞中一開首，「河水彎彎，冷然說憂患，別我鄉里時，眼淚一串濕衣衫」，從寫大地到寫個人，把空間縮小至個人身上，帶出了天地蒼蒼，只有一個人的凋零。「獨我苦笑離群，當日抑憤鬱心間」中的「獨」字帶出了離鄉後一個人的孤獨。「若有輕舟強渡，有朝定再返」，表現了回鄉的決心，即使是輕輕舟強渡，也要回鄉。「水漲，水退，難免起落幾番」，雖然寫的是自然現象，但暗暗象徵人的際遇，人生總有高低起跌。最後二句是整首歌的高潮，盧國沾的作風往往是「棄車保帥」，把警句留到最後，(4)「夢裡依稀滿地青翠，但我鬢上已斑斑」，有年華已逝之嘆，像李白《將進酒》：「朝如青絲暮成雪」，同時青翠與白髮的對比，流逝了的時間，帶出了分隔的空間。〈大地恩情〉寫出了離鄉別井的故事，表現了懷鄉之情，也帶出了年華已逝的慨嘆。

    盧國沾在寫作的情詞，並沒有直接去寫「情」，或營造出「情」的哀怨纏綿感覺，而是從側面或者其他的角度去寫「情」，但卻能令人從這些側面角度更加體會到「情」的深度和廣度。

參考資料：

盧國沾：《歌詞的背後》，香港：坤林出版社，1988。

黃志華 朱耀偉：《香港歌詞導賞》，香港：匯智出版有限公司，2009。
http://album.ezpeer.com/album_dev/singer_htm/16202CCDJDADJCFCACGFA.htm

http://www.skymelody.com.hk/lyrics_writer/lokwokjim.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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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黃志華 朱耀偉：《香港歌詞導賞》(香港：匯智出版有限公司，2009)，頁56、57。

(2) 黃志華 朱耀偉：《香港歌詞導賞》，頁62。

(3) 黃志華 朱耀偉：《香港歌詞導賞》，頁64。

(4) 黃志華 朱耀偉：《香港歌詞導賞》，頁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