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田唱的西廂記》

作者：陳鴻昌

單是香港，已經有不少歌曲出品，歌詞中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詞都是帶有詞人的思想，這是無可否認的。今天作為詞評人的我，覺得一味追求歌詞的原意，實在沒趣，應該追求不同人聽後的不同感受、不同解讀才有意思。就以我最愛的香港歌手側田的首本名曲〈命硬〉為例，有網友就對此曲進行作者論的解說：「戰爭是一種慘烈的氣氛，暗示香港樂壇文化的混亂和迷濛不定，有些有心者想打破這個窘困的局面，但因是一種風氣，要變更是需要耐性和等待，『二百年後』即指一個漫長的年月，還不開了一個新天？不止是音樂或在文壇上，期望有心者所作的抗戰和努 力，達成『整個世界換風氣』的重點句。撐到尾！ 」我不會說這種解讀方式有錯，事實上也沒有錯，他的解讀非常有趣，對於這是否詞人黃偉文的創作理念，已不再重要。先看看〈命硬〉的歌詞：

她反對就反對　亦都跟你愛下去
猶如在大戰炮火裡　毫無懼色衝過去
誰狂怒　誰攔路　誰話我共誰　不登對
無能力與霸權比賽　還是可　比他多老幾歲

「二百年後再一起　應該不怕旁人不服氣
團圓或者晚了廿個十年　仍然未捨棄
換個時代再一起　等荊棘滿途全枯死
這盼望很悠長　亦決心等到你　等得起」

先　殉了情不對　未反擊過已後退
寧憑著　耐性與骨氣　維持自尊　撐過去
誰強韌　誰長壽　誰便算勝利　擊不碎
仍然共你企在這裡　挨著當身邊指控死去

「二百年後再一起　應該不怕旁人不服氣
誰人又可控訴廿個十年　仍然未捨棄
換個時代再一起　等荊棘滿途全枯死
這盼望很悠長　撐到尾」

就算貧病或失憶　都爭口氣從旁保護你
頑強地等再過廿個十年　等整個世界換風氣
歷劫還是再一起　這種堅決無人可比
看戰事多悠長　亦決心打到尾　心不死

這首〈命硬〉，明顯是借戰爭來比喻對愛情的堅貞。對此，我常想像到中國古代中，一些男女相愛，卻被迫分離的故事，即是《帝女花》等故事。就着這個方向，我嘗試從古詩出發，找到了〈詩經．國風．邶風．擊鼓〉一詩，講述兵士久戍不得回家的心情，敘述了一位征夫對心上人的日夜思念，第一句的「她」字，在傳統不少文學作品都暗示為皇帝，可視為反對強權的表現，能夠配合這首詩。這可能是其中一種解讀，但想了想，想起了元劇五大家之一，王實甫的作品《西廂記》，以下就是就着這方向的分析：

第一段：「她」代表旦角紅娘崔鶯鶯的母親崔老夫人，為了退去賊兵，許配紅娘給跟白馬將軍杜確甚有交情的張生。退兵後，老夫人卻嫌張生為白衣秀士，悔却前言。後張生和紅娘保持書信往來，相約花園見面，更促成二人婚事，共度佳期。給老夫人知道後，怒笞紅娘，卻被紅娘斥責其出爾反爾，終而約法三章，需在張珙赴試高中之後，才能成親，完全體現「反對就反對」一句。紅娘被笞，仍然堅持說理，「猶如在大戰炮火裡/毫無懼色衝過去」。「誰狂怒/誰攔路/誰話我共誰/不登對/無能力與霸權比賽/還是可/比他多老幾歲」就恰如張生對紅娘的許諾，說出他寧可等待，不論在老夫人和鄭恆的霸權下，也要娶紅娘為妻。

第二段：以往要高中狀元，要經過鄉試、貢試、殿試等多重關卡，需時很多。「二百年後在一起」，就恰如這種漫長道路，帶有跨張成份，更體會等待的煎熬。「應該不怕旁人不服氣」寫出若高中狀元後，誰敢不服，完成了承諾，即使是老夫人和鄭恆，也會服氣。「團圓或者晚了廿個十年/仍然未捨棄」寫出路途的漫長，但永不放棄的決心。「換個時代再一起/等荊棘滿途全枯死」，說出這個封建禮教時代的束縛，當張生高中後，定可「改朝換代」，把這些束縛踏破。「這盼望很悠長/亦決心等到你/等得起」，最後，再次向紅娘宣告，即使考狀元要花多少時間，他也會考到成功為止。

第三段：「先/殉了情不對/未反擊過已後退」，在應試期間，張生曾經懦弱得要上吊自盡，符合「殉了情不對」；又曾退縮，把鶯鶯讓給鄭恆，符合「未反擊過已後退」一句；雖然如此，張生卻「寧憑著/耐性與骨氣/維持自尊/撐過去」，「自尊」就是要對兌承諾。然後，「誰強韌/誰長壽/誰便算勝利/擊不碎/仍然共你企在這裡/挨著當身邊指控死去」，指張生向霸權說不，誓要打破竹門木門之規範，也再次向紅娘表示堅貞不屈，一起撐到洞房花燭的一晚。

第四段：同第二段。只是把「亦決心等到你/等得起」換成「撐到尾」，再一次全心全意，帶着無比決心的呼告，以帶入高潮。

第五段：有情人终成眷屬，「就算貧病或失憶/都爭口氣從旁保護你」，就如張生致信紅娘高中狀元的結婚宣言一樣。及後在大團圓時，鄭恆到普救寺，捏造了張生被衞尚書招為女婿的謊言。「頑強地等再過廿個十年/等整個世界換風氣」兩句，就如真相大白後，張生向紅娘說的話，意思是即使要等到小人都死去，他也會頑強的等待。最後，鄭恆感到羞愧而自殺，有情人真正的成為眷屬，再無任何阻撓，便唱出「歷劫還是再一起/這種堅決無人可比/看戰事多悠長/亦決心打到尾/心不死」，象徵張生努力考試、苦苦相等，戰事終在不死的決心下，打完了。

這幾段的分析，完全是筆者個人的解讀，雖然有點牽強而為，但亦是另一番趣味，把側田在〈命硬〉MV中的刻板印象，即在舞台面對觀眾個唱的現代感，大大改變。


資料來源：
黃偉文：〈命硬〉，《忘記歌詞》(2012年4月19日瀏覽)，〈http://lyriccc.com/thread-370-1-3.html〉
矛銘：〈側田〈命硬〉的抗戰〉，《豆瓣音樂》(2012年4月19日瀏覽)，〈http://music.douban.com/review/1063728/〉
綠倪：〈《西廂記》中才子佳人式的愛情賞析〉，《好心情原創文學》(2012年4月19日瀏覽)，〈http://essay.goodmood.cn/a/2012/0315/21_4385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