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歌詞解讀

作者 : 陳家聰

《追憶》一曲的歌詞，一直都被解讀成是對逝世父親的懷念，很大程度的原因都是因為愛受到主唱林子祥的影響，林子祥本身都覺得這歌詞追憶父親的部份令他很有共鳴，故不知不覺間坊間就認為這歌詞是對逝世父親的追憶。

《追憶》
曲︰林子祥
詞︰林振強

童年在那泥路裡伸頸看
一對耍把戲藝人
搖動木偶令到它打觔斗
使我開心拍著手
然而待戲班離去之後　我問
為何木偶不留低一絲足印
為何為何曾共我一起的像時日總未逗留

從前在那炎夏裡的暑假
跟我爸爸笑著行
沿途談談來日我的打算
首次跟他喝啖酒
然而自他離去之後　我問
為何夏變得如冬一般灰暗
為何為何曾共我一起的像時日總未逗留

從前共你　朦朧夜裡
躺於星塵背後
難明白你　為何別去
留下空空的一個地球

徘徊悠悠長路裡
今天我知道始終要獨行
閒來回頭回望去追憶去
邊笑邊哭喝啖酒
然而就算哭仍暗私下慶幸
時日在我心留低許多足印
從前從前曾共我一起的現仍在心裡逗留
從前誰曾燃亮我的心始終一生在心內逗

其實這歌詞不只是單單追憶與父親相處的時光，而是可以分四個部份，第一個是追憶童年時光。「童年在那泥路裡伸頸看，一對耍把戲藝人，搖動木偶令到它打觔斗，使我開心拍著手」，這幾句是主角在追憶小時候的片段，最令他深刻的就是當年在泥路中看一些街頭的小把戲，主角會回想起這片段，是想帶出童年時可以因為一些小玩意就足以令自己滿足愉快，「使我開心拍著手」。然而，主角在童年時已經體會到一個道理，即使是小玩意，也會有離去的一天，正如歌詞中所言，「然而待戲班離去之後，我問為何木偶不留低一絲足印，為何為何曾共我一起的像時日總未逗留 ? 」，這亦是主角人生第一次感受到離別的時刻，令他知道世事無永恆，必會分離。

第二部分是追憶父親，「從前在那炎夏裡的暑假，跟我爸爸笑著行，沿途談談來日我的打算，首次跟他喝啖酒」，這幾句是懷念與父親相處的經歷，即使只是普通暢談喝酒，也覺幸福快樂。那為甚麼主角會選擇這個片段 ? 關鍵的地方就是在個「酒」字，就是因為這啖酒，把父子的距離拉得最近。以往一般父子的關係都總是有階級之分，父親永遠是大人，兒子永遠是小孩，而飲酒又被認為是大人的行為，但歌詞中，兒子與父親首次拋開了這父子大小之分，一起喝啖酒，一起談談未來的路向。這個互動令兩父子的距離首次拉得最近，令主角十分回味這經歷。然而，主角又再一次感受到世事無永恆的常規，人也不例外，「然而自他離去之後，我問為何夏變得如冬一般灰暗，為何為何曾共我一起的像時日總未逗留」。

第三部分是所追憶的對象比較具有爭議性，有的人認為是追憶父親，有的認為是愛侶，有的認為是人生眾多的過客，而根據黃志華《香港詞人詞話》中提及，其實這段追憶愛侶比較貼切，因為「難明白你，為何別去，留下空空的一個地球」跟《眉頭不再猛皺》作出了呼應，「我記得呢個地球，最初只有石頭，冷冷清清，像雪山，舖滿一片石油。至到你現身，偷取我心，眉頭今天不再猛皺」，當中的「地球」跟「你」是互相呼應的，正正當初是因為「你」來到了主角的「地球」，令這「地球」充滿生氣，但「你」的離開，又令世界變得「空空的」; 此外，在《追憶》中，前兩段的歌詞中都有明確的追憶對象，有明確的名稱，如「童年」及「爸爸」，但到這段就變了「你」，明顯是另有所指，再配合「從前共你，朦朧夜裡，躺於星塵背後」這浪漫的觀星活動，就會知道「你」是指愛侶。

直到這裡，主角分別在三部分都有提出疑問，「為何木偶不留低一絲足印 ? 為何為何曾共我一起的像時日總未逗留 ? 」、「為何夏變得如冬一般灰暗 ? 為何為何曾共我一起的像時日總未逗留 ? 」、「難明白你，為何別去，留下空空的一個地球 ? 」，從這些疑問我們可以感受到主角的痛心及無助，不管是提出了多少次的疑問，始終都是得不到答案，根本無人可以解答。這幾句有問無答的疑問更突出了主角的傷痛及「世事無永恆」這道理的殘酷。

直至第四部分，主角之前所提出的疑問終於得到解決。在這部分，可以說是主角在領悟人生，「徘徊悠悠長路裡，今天我知道始終要獨行，閒來回頭回望去追憶去，邊笑邊哭喝啖酒」四句彷彿看見一個孤獨老人在回首往事，追憶過去，悲喜交集。而這裡的「酒」與之前的「酒」不同了，上次是與爸爸喝開心的「酒」，而今次是在喝感慨的「酒」。「然而就算哭仍暗私下慶幸，時日在我心留低許多足印」是指回憶人生，悲喜交雜，悲的是身邊一切人事物漸漸離去，喜的是這些人事物化成了回憶，留在主角心中，隨時回味。可見，主角是在以理智淡化悲傷。而主角之前一連串的提問亦因為自己的人生領悟得到了解答，「為何為何曾共我一起的像時日總未逗留 ? 」回答就是「從前從前曾共我一起的現仍在心裡逗留，從前誰曾燃亮我的心始終一生在心內逗」，雖然沒有正面的回答，但這兩句答案卻側面地解開了主角大半生都不明白的問題，現在主角明白到時間及人物都流逝了，但慶幸擁有回憶，總勝過甚麼都沒有。

在這歌詞有一點是頗值得注意的，就是這歌詞由開頭到結尾都是以時間順序的方式作串連去追憶人生，先是從童年開始，追憶小孩時期的時光，再是大約到達二十多歲，在盤算前路時，要面對父親的離世，再是到中年後期，面對著自己愛侶的離開，最後就是老年時期在回首往事，領悟人生。這個時間的順序追憶亦打破了這首歌只是在追憶父親的說法。

參考資料 :
朱耀偉：《香港流行歌詞研究》，香港：三聯書店出版社，1998。
黃子華《香港詞人詞話》，香港，三聯書店，2009，頁185-186。

歌詞來源 :
http://lyrics.dreamnicky.com/writer1094-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