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江詞中的古典美

作者：黃寶婷

流行曲繼承了中國古典詩詞的特質，歌詞滲透著古典文化的氣息。流行歌詞與古典詩詞一樣講求韻律、音樂性和意境，古典美的歌詞用現代的音樂唱出古典的味道，具詩意韻味。本文以鄭國江的《在水中央》、《再見楊柳》、《水中蓮》和《逍遙四方》四首歌詞為例，從意境營造、意象運用、比興手法和韻律美方面，闡釋其中蘊涵的古典美。

在意境營造方面，《在水中央》通過「水 」的意象來營造了優美的意境，表達了「我」對於戀愛的嚮往，在一片湖光山色下，「我」與心上人泛舟湖人，是多麼寫意。「在水中央有儷影一雙仿似畫在湖上/願終此生永跟她一對一雙」把湖水的意象與心上人之間的愉快之情結合起來， 也營造了一種壯闊優美的意境來承載「我」對心上人的愛慕，願與她一生一世，情景交融。《詩經‧蒹葭》中「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的主人翁對「伊人」追求不得。《在水中央》則是〈蒹葭〉的延伸，「我」終於與心上人約會，「今天的她竟跟我泛棹湖上」，「竟」表示了心上人答應與「我」約會是意料之外。

《再見楊柳》是一首分手歌，建構了一幅美麗的風景畫，在江河邊的楊柳被春風吹著，還下著雨。「我」不被情人的眷戀，「柳絲叫江水漫漫流/無奈流水不肯再回頭」， 「柳」，「留」也，表達離情別緒，情人決心離開使「我」消瘦。歌詞與《詩經‧采薇》詩中「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有異曲同工之妙，借楊柳意象為基礎而形成的意境來表達對情人的挽留，楊柳承載了思念之情、愛情失戀後的傷痛。

《水中蓮》寫蓮花的美態，「荷葉正翻動/翻起我的夢」、「蓮入我的夢」，「蓮是我的夢」，營造夢的意境，從寫花而輕帶出人的夢想。詞人以荷花之美來包裝夢，再襯以水的形態「好比水乳交融/沉溺愛海中今已驟醒」，點出「色即是空」的佛理。《逍遙四方》一詞構造了山色美之圖，用「為留戀水鄉/倦來便以船為床/盡看山川秀/神情更竣朗/湖光山色中/盡拋去俗網」，眼前所看到的景色，使「我」更熱忱於追求自由，拋開世俗煩惱。

以上四首所營造的意境，讓聽者身臨其境，帶出了輕鬆淡然的氣氛.詞中的景物是場景的一部分，只是為「映照」詞中人的影子。

在意象運用方面，他的歌詞中多用古典意象， 如《在水中央》的山、湖水、浮雲、晚風、斜陽，寫的是山水之景。「浮雲若絮天空裡自在遊蕩/笑蒼生太繁忙」以浮雲與蒼生兩種不同的生活形態作對比，前者悠遊自在，後者營營役役。「我」與心上人以浮雲自比，顯示了他們約會的悠閑。

《再見楊柳》運用了楊柳、柳絲、 春風、 江水 、花 、雨，「楊柳」的意象來表達對情人的深刻思念以及舊情無法忘卻的傷感情懷，「回頭再問垂楊柳/可知你怎麼會消瘦」表達則表達了那種思念到極點、失戀後的悲傷之情。「消瘦」是一種視覺的意象，「回頭再問垂楊柳/可知你怎麼會消瘦」，「情緣結問誰為你解/春風不知你消瘦」，詞人用了兩次「消瘦」，可見「我」與情人分手後飽受思念和痛苦之情，令人不其然想起柳永《蝶戀花》「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和李清照《醉花陰》「莫道不消魂，廉卷西風，人比黃花瘦」可見思念之情甚深。

《水中蓮》的荷葉、花芯、蓮、 花氣、 星光、 仙子，圍繞著蓮花而寫，從描寫蓮花的美態引出夢的美好。夢是一種抽象的概念，詞人用蓮花將夢具體化，「蓮是我心中的一切幻想」每個人心中都有夢，只有去追求，便能像蓮花般開得燦爛。《逍遙四方》山川、船、 湖光山色、清泉、浮雲、清風、瀑布、麻鷹等，「陣陣野花開放/何妨醉眼看/像麻鷹高飛自由伴我同翺翔/瀑布奔千里河流闊更壯/河山多滄桑/舊跡帶淚看」，眼前的景色使詞中人忘卻煩憂，表現了舒閑自在的一面。

鄭詞的意象運用有一種超然脫俗的感覺，富有詩意。同時用意象構築意境，為每首詞描繪出一幅風景圖。

在比興手法方面，《在水中央》運用了「興」的手法， 朱熹在《詩集傳》中解釋：「興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辭也。」即托物起興，引起聯想和想像。一開首先寫景物「青青的山倒影照淡綠湖上/看水色襯山光/浮雲若絮天空裡自在遊蕩」帶出「今天的她竟跟我泛棹湖上」的主題。

《再見楊柳》和《水中蓮》都運用了「比」的手法， 「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即比喻法。前者將「我」與情人分別比喻成楊柳和流水，楊柳欲挽留流水，「無奈流水不肯再回頭」，表示了對方去意已決。而後者的主要意象是蓮，以蓮比喻夢，帶出了對夢的追求。《逍遙四方》則運用了「賦」的手法，「賦者，敷陳其事而直言之者也。」即鋪陳直敘。「為著看山色美/騎騾到處看/為留戀水鄉/倦來便以船為床」一開始即表示遊歷的目的，欣賞自然美景。

流行歌詞借鑒《詩經》比興手法的運用，賦予歌詞更深的意義，含蓄委婉。 

在音律美方面， 詞人多用疊字，其一用「青青、閃閃、淡淡」， 其二用「漫漫、偏偏、點點」，其三用「徐徐、輕輕、朵朵」，其四用「陣陣」。

總的而言， 鄭詞融入了古典文學以及粵曲小調的文言風格，呈現了一種古典美。體現詩歌中那種「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的特色，快樂卻不是沒有節制，悲哀卻不至於過於悲傷，使鄭詞帶有含蓄美。

參考資料：
1. 朱耀偉編著：《歲月如歌——詞話香港粵語流行曲》，香港：三聯書店，2009。
2. 朱耀偉著：《詞中物：香港流行歌詞探賞》，香港：三聯書店，2007。
3. 黃志華，朱耀偉，梁偉詩：《詞家有道－－香港16詞人訪談錄》，香港：匯智出版有限公司，2010。
4. 朱耀偉著：《香港流行歌詞研究——70年代中期至90年代中期》，香港：三聯書店，1998。
5.http://mojim.com/twy100467x57x8.htm《Mojim.com魔鏡歌詞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