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暗湧〉透視林夕的愛情觀

                                                                                                                       作者：馮佩兒

林夕，擁有超然地位的香港樂壇詞人，他所填的詞影響著一代人的成長。他最拿手的，是為歌手度身訂造個人風格，是樂壇出色的裁縫師。眾所周知，王菲的歌曲大多出自林夕手筆，兩人合作無間，而林夕曾在志雲飯局中以有名無份的夫妻比喻雙方的關係，可惜王菲2005宣佈退出樂壇，林夕如斷一臂。

林夕産量三千 ，問及他的最愛 ，他選了五首歌 ： 王菲〈約定〉 、 王菲〈暗湧〉 、 楊千嬅〈假如讓我說下去〉 、 黃耀明〈下一站天國〉 和 張學友、梅艷芳的〈相愛很難〉 。可想而知，這五首歌曲不多不少也說出了林夕自己的心聲，現試從〈暗湧〉分析林夕的愛情觀。

〈暗湧〉—1996年

歌詞轉自魔鏡網   http://mojim.com/twh100019.htm

就算天空再深　看不出裂痕　眉頭仍聚滿密雲
就算一屋暗燈　照不穿我身　仍可反映你心
讓這口煙跳昇　我身軀下沉　曾多麼想多麼想貼近
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沒緣份　我都捉不緊

害怕悲劇重演　我的命中命中越美麗的東西我越不可碰
歷史在重演　這麼煩囂城中　沒理由相戀可以沒有暗湧
其實我再去愛惜你又有何用　難道這次我抱緊你未必落空

仍靜候著你說我別錯用神  甚麼我都有預感
然後睜不開兩眼　看命運光臨　然後天空又再湧起密雲

注：MV版本為「煩燒」，但從詞義上理解，煩囂更為合理。
http://www.youtube.com/watch?feature=player_embedded&v=-elDdzPZDq4#!


〈暗湧〉顯然是一首愛情詞，以水比喻愛情，表面平靜，但內裡關係卻很混亂，所說的是一種忐忑、模糊不清的愛情。—

「就算天空再深看不出裂痕，眉頭仍聚滿密雲；就算一屋暗燈照不穿我身；仍可反映你心。讓這口煙跳昇，我身軀下沉，曾多麼想多麼想貼近。」

詞人開始懷疑表面上美滿的生活狀態，是一種風暴前夕的安靜，於是借用「沒有裂縫的天空」和「暗燈」來形容現有的狀態。可是詞人仍感受到不安，眉頭裏總帶疑惑，借暗燈來反襯你的心是如此容易看穿。

「讓這口煙跳昇，我身軀下沉，曾多麼想多麼想貼近。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沒緣份，我都捉不緊。」

煙是男人的象徵，口煙指對方，你很輕，向上升，我卻很重，向下沉，我再努力地貼近，也注定無法貼近。詞人將原因歸咎於你的心、眼、口、耳和我都沒有緣分，所以捉不緊，是自我安慰的一種。

「害怕悲劇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麗的東西我越不可碰，歷史在重演，這麼煩囂城中，沒理由相戀可以沒有暗湧。其實我再去愛惜你又有何用，難道這次我抱緊你未必落空。」

悲劇是指城市男女感情的問題，如三角關係，詞人害怕這悲劇會重覆上演，雖然表面上風平浪靜，但詞人免卻不了這個惶恐，也不相信愛情可以沒有瑕疵，其實詞人早以對愛情失去了信心。至於為什麼歷史會重演，林夕自己解釋：「其實所謂的愛情路，對我來講是沒有終站也沒有停站的。」愛情就是不斷的追逐，沒有所謂天長地久的愛情。

「仍靜候著你說我別錯用神，甚麼我都有預感，然後睜不開兩眼看命運光臨，
然後天空又再湧起密雲。」

希望是我自己想多了，但這種預感的確很真實，我不願意直接地面對事實，唯有獨自承受這痛苦。

林夕的〈暗湧〉，是站在女性角度來寫的，而詞中以第一人稱出發，控訴現代愛情的隱瞞和欺騙。詞中所說的「什麼我都有預感」，這預感就是所謂的女性第六靈感。而林夕充分地表現了女性那份靈驗的第六感，一種故意誇大事情的敏感性，總往最壞的情節去想，而讓自己先有最壞的打算。

〈暗湧〉描述了感情變故、臨近分手邊緣的心理狀態，主人翁喃喃自語說出自己沒有根據的猜想，然後不斷提出質疑（沒理由相戀可以沒有暗湧 / 難道這次我抱緊你未必落空），面對這個狀況，主人翁一直處於被動的角色，既解決不了，只好獨自苦惱 （然後睜不開兩眼看命運光臨，然後天空又再湧起密雲）。

林夕筆下的愛情都是殘缺不全的，而〈暗湧〉道出了大部分現代人的感情狀態與困惱，就算表面上平靜，也逃避不了分開的結局。在林夕所寫的愛情詞裏面，愛情總是無望的，人世總是無常的。林夕的歌詞十分強調愛情不能「擁有」，他曾說：「情歌，總喜歡用失去了他來表示分手。我寫過，罪過罪過。一個人是如何以為憑愛情或婚姻而有能力擁有另一個人？」又說：「關於愛情，因安樂而快樂，就是做到『不錯過任何挑逗，也不為任何人守候』，『不給我的我不要，不是我的我不愛』。」換一個簡單的說法，即是愛情要來，不會抗拒；愛情要走，不會糾纏。」 （ 獨立媒體的的訪問）

林夕並不追求一生一世、矢志不渝的愛情。所以在他的詞裏，甚少講述對愛情的守候和憧憬。相反，在他筆下，不是處於忐忑不安的暗戀階段，就是徘徊在分手邊緣的痛苦掙扎，即使愛情在進行狀態，也免不了處於終日惶恐的危機感中，憂慮多於快樂。（林若寧評語）

暗戀	戀愛中	分手之際
〈曖昧〉— 眉目裡似哭不似哭　 還祈求甚麼說不出 陪著你輕呼著煙圈　 到唇邊講不出滿足 你的溫柔怎可以捕捉　 越來越近卻從不接觸 徘徊在似苦又甜之間　 望不穿這暖昧的眼 愛或情借來填一晚　 終須都歸還無謂多貪 猶疑在似即若離之間　 望不穿這暖昧的眼 似是濃卻仍然很淡　 天早灰藍　想告別　 偏未晚	〈冷戰〉— 無聲之中怎可知真擁緊你　 如觸摸一堆飄忽空氣 眼看無數個問號被靜默的你吻去 只好自欺 從不敢不忍心識穿你　 據聞你與那默劇藝人戀上了 我也學別人靜靜地演我這套戲　 亦不願分離 相對不發一言　 似是你共我有了默契 永不要幼稚的罵戰　 但表情彼此表情悄悄地暗示 這是冷戰	〈暗湧〉— 害怕悲劇重演　 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麗的東西我越不可碰 歷史在重演　 這麼煩囂城中　 沒理由相戀可以沒有暗湧 其實我再去愛惜你又有何用難道這次我抱緊你未必落空 仍靜候著你說我別錯用神 甚麼我都有預感 然後睜不開兩眼　 看命運光臨　 然後天空又再湧起密雲

歌詞轉自魔鏡網                                                                                                                          http://mojim.com/twh100019.htm




〈曖昧〉所講的暗戀正是一種忐忑的心情，主人翁雖然常陪伴在對方身旁，但雙方的關係仍沒確認，詞中的「徘徊」、「似」、「猶疑」正是主人翁的心境，這「似苦有甜」「若即若離」的曖昧階段，使主人翁不知如何是好，「天早灰藍，想告別，偏未晚」，想告別離開，又似乎還有一絲希望，所以一直遲疑未決。

〈冷戰〉是說戀愛正進行的階段，男女之間的感情角力。「據聞你與那默劇藝人戀上了」主人翁正處於終日惶恐的危機感中，可是，既使感覺到有異樣，但雙方都很識趣，「眼看無數個問號被靜默的你吻去」所以我也不忍心識穿你，即使委屈，我「亦不願分離」。就這樣，當危機感到來時，我已習慣也甘願被你所蒙蔽，只能以冷戰來作出毫無殺傷力的對抗。

〈暗湧〉—是〈冷戰〉—的伸延，處於分手邊緣的痛苦掙扎。雖然你每次也能及時把不滿的情緒冷卻，但問題仍舊存在，拖拖拉拉的感情已經使大家疲累，「其實我再去愛惜你又有何用，難道這次我抱緊你未必落空」，我已經意識到彼此的感情已經到了邊緣，也無須再掩飾，唯有「睜不開兩眼看命運光臨」。　





參考資料：
1.朱耀偉：《香港流行歌詞研究──70年代中期至90年代中期》，香港：三聯書局，1998。
2.林夕與王菲：http://catspring.mysinablog.com/index.php?op=ViewArticle&articleId=2121494
3.王菲，林夕中的人：http://www.360doc.com/content/05/0802/12/237_4269.shtml
4.王菲向左林夕向右：http://big5.cri.cn/gate/big5/gb.cri.cn/33286/2010/07/22/4605s2930159.htm
5.魔鏡網： http://mojim.com/twh100019.htm
6.劉保禧：〈林夕‧佛學‧愛情〉http://www.inmediahk.net/node/1004308—
7.評林夕詞作——王菀之〈流轉摩天輪〉http://blog.roodo.com/sonntagskind/archives/5533933.html